在现代打工人的“续命”清单里，咖啡几乎永远稳居C位。它不是灵丹妙药，却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困了提神，累了清醒，还是无处不在的社交“润滑剂”。尤其那一口微苦焦香、回味绵长，仿佛能把人从“生无可恋”的状态拉回到“还有点盼头”的世界。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顾虑地畅饮咖啡。有人代谢咖啡因较慢，哪怕下午只喝一杯，也可能彻夜难眠。于是，“脱咖啡因咖啡”（以下简称脱因咖啡）就成了理想替代：既保留了熟悉的香气和口感，又不至于扰乱生物钟，听起来堪称完美。

但美好的表象背后，有时候也藏着让人隐隐不安的角落。目前市面上一部分脱因咖啡，是通过一种叫二氯甲烷的化学溶剂去除咖啡因的。这种物质虽然有效，却已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列为2B类致癌物。

那问题来了：长期喝这种脱因咖啡，会不会真的增加癌症风险？

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团队近期在Annals of Oncology上发布的一项重磅研究^[1]，给出了一个略显扎心的答案。在从不吸烟的男性中，喝脱咖啡因咖啡与膀胱癌风险升高显著相关。与从不喝的人相比，每天喝0.1–0.9杯（1杯约240ml）、1–1.9杯、2–2.9杯、3杯或以上，风险分别增加30%、42%、43%和79%。不过，这种关联仅出现在男性身上，在女性中没有观察到相似风险。

 

“功”与“过”并存：

脱因咖啡的复杂面孔

但这个结果很快出现了“反转”，当研究者把人群限定在“从不吸烟者”后发现，不论男女，脱咖啡因咖啡与肺癌的风险不再有关。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吸烟行为“背锅”了：脱因咖啡的重度饮用者中，往往也存在更多的老烟民，从而掩盖了脱因咖啡与肺癌之间的真实关系。

不过，与肺癌的“虚惊一场”不同，膀胱癌的风险上升却并不容易被简单归咎于吸烟。

更令人揪心的是，即便把吸烟这个混杂因素剔除，结果反而更加“扎眼”。在男性从不吸烟者中，脱因咖啡摄入量与膀胱癌风险之间的关联不仅依然存在，而且更为显著。

尽管如此，这项研究也并非只传递“坏消息”。在某些癌症类型中，脱因咖啡的摄入甚至可能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换言之，脱咖啡因咖啡并非“全然有害”或“全然有益”，它与癌症之间的关系高度依赖于癌症类型、性别等特征。

那么，脱咖啡因咖啡究竟为何会与膀胱癌风险挂上钩？

研究人员给出了一个最具“嫌疑”的解释：脱因工艺中可能残留的化学物质，尤其是二氯甲烷。

这是一种曾被广泛用于脱除咖啡因的有机溶剂。虽然早在1990年代，美国FDA就已规定咖啡中的二氯甲烷残留量不得超过10 ppm，但现实是，即使经过高温烘焙和干燥处理，仍可能有2–3 ppm的残留。虽然这一水平远低于监管限值，理论上也属于“安全范围”，但问题在于——膀胱的特殊生理结构，可能让这些微量残留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作为人体的“尿液储存罐”，膀胱不仅直接接触尿液，还负责浓缩体内代谢废物。二氯甲烷在体内代谢后会产生碳氧血红蛋白和一氧化碳，长期、小剂量的暴露，可能对膀胱上皮细胞造成持续性的氧化压力和细胞损伤。

也就是说，即便每日摄入量不高，年复一年地“喝下去”，是否真的无害，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更令人疑惑的是，膀胱癌风险上升只出现在喝脱因咖啡的男性身上，女性则没有类似趋势。研究人员推测，这或许和男女性在代谢致癌物方面存在生理差异有关。男性和女性在体内处理有害化合物时的酶表达、代谢通路不同，可能导致膀胱上皮细胞受到的实际暴露水平也不一样。

总的来说，这项研究提示，在男性中观察到脱因咖啡摄入量较高与膀胱癌风险升高相关，如果仅限于从不吸烟者，这种正相关性还会变得更强；而在女性中未发现这种关联。

 

“脱因”有残留，

“带因”也不省心

既然脱因咖啡看似“去除了刺激”，却可能因脱因工艺中的化学残留埋下健康隐患，那自然就让人产生另一个疑问：我们日常喝的“正常”咖啡，保留了咖啡因，是否安全呢？

带着这个疑问，来自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研究团队展开了另一项研究，并将成果发表于European Journal of Nutrition^[2]。这一次，他们的关注点不是咖啡的“种类”，而是我们体内真实存在的血浆咖啡因水平。而研究结果，再次为“咖啡与癌症”的关系敲响了警钟。

那么，咖啡因究竟是如何“翻车”的？对此，研究者也提出了其中潜在的机制：

其一，抗氧化能力的下降被认为是促进肺部细胞发生癌变的关键路径之一。一旦咖啡因削弱了抗氧化系统，细胞更容易受到氧化应激和DNA损伤，从而可能提高癌症风险。

另外，咖啡因还有一个“隐蔽身份”——ATM激酶的抑制剂。ATM激酶是一种在细胞遭遇DNA损伤时启动“自救程序”的重要信号分子，它能激活下游的p53通路，引导受损细胞走向程序性凋亡，防止其“带伤上阵”。但如果咖啡因抑制了ATM的活性，p53通路就可能“失灵”，坏掉的细胞无法被及时清除，反而可能继续分裂、扩散，最终发展为肿瘤。

 

日常多喝一杯，

肺癌风险上升6%

事实上，咖啡因在体内的代谢并不是一视同仁，它主要依赖肝脏中的一种酶——CYP1A2。然而，这种酶的活性在不同人之间差异巨大：有的人代谢咖啡因非常迅速，血浆中的咖啡因浓度很快就下降；而有的人则代谢缓慢，即使喝得不多，体内咖啡因水平依然可能持续偏高。

这也就引出了一个现实又让人困惑的问题——既然每个人对咖啡因的“处理能力”不一样，而血浆咖啡因又很难在日常中检测，我们到底该怎么判断：每天喝多少咖啡才算“安全线”以内？

为此，一项发表在Nature子刊 Scientific Reports^[3]的研究，给出了一个值得参考的答案。这项研究“量化”分析了咖啡摄入量与肺癌风险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与从不喝咖啡的人相比，经常喝咖啡的人群，肺癌风险上升了28%。

这意味着，即使是日常“多喝一杯”的小习惯，也可能悄悄推高健康风险。

看到这里，相信不少“咖啡党”已经陷入纠结：难道以后真的要“戒咖啡”了吗？毕竟，关于咖啡的健康益处，过往可谓“证据如山”。许多研究都从不同角度指出，适量饮用咖啡可能对健康有益。

例如，南方医科大学毛琛教授团队曾在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发表一项大型前瞻性队列研究^[4]，结果显示：无论是喝无糖咖啡还是加糖咖啡，每天饮用1.5–3.5杯的人群，其全因死亡风险可下降28%–31%。换句话说，适量喝咖啡，确实可能对健康“加分”。

但别急着举杯庆祝——同一研究也指出：一旦每天饮用超过4.5杯，全因死亡风险不降反升，甚至会增加5%。这意味着，即使咖啡再香，也不能贪杯。

咖啡，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它就像一只神秘的万花筒，每转动一次，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健康信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对咖啡“翻脸不认人”，更没必要盲目把它捧上神坛。对于我们这些咖啡的忠实粉丝来说，关键不在于完全戒掉它，而是在享受它的美味和提神效果时，牢记“适可而止”的原则。

反正对小编来说，如果早上不来一杯咖啡，根本没法“开机”工作。而所谓的“脱因咖啡”和“来一碗牛肉面不要牛肉”到底有什么区别？

仍需指出的是，研究^[1]和研究^[3]均不能直接推断因果关系；研究^[2]仅包括芬兰人群，咖啡因对不同地理人群癌症风险的遗传效应尚不清楚。

 

参考资料：

[1]Zhang Y, Ma C, Zhao L, Mucci LA, Giovannucci EL. Decaffeinated coffee consumption and risk of total and site-specific cancer. Ann Oncol. 2025 Apr 1:S0923-7534(25)00129-2. doi: 10.1016/j.annonc.2025.03.018.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40180122.

[2]Wang, H., Ma, K., Shan, M.et al.Assessing the genetic estimates of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plasma caffeine and cancer risk through Mendelian randomization. Eur J Nutr 64, 145 (2025). https://doi.org/10.1007/s00394-025-03663-4

[3] Jabbari, M., Salari-Moghaddam, A., Bagheri, A.et al.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dose–response meta-analysis of prospective cohort studies on coffee consumption and risk of lung cancer. Sci Rep 14, 14991 (2024). https://doi.org/10.1038/s41598-024-62619-6

[4]Liu D, Li ZH, Shen D, Zhang PD, Song WQ, Zhang WT, Huang QM, Chen PL, Zhang XR, Mao C. Association of Sugar-Sweetened, Artificially Sweetened, and Unsweetened Coffee Consumption With All-Cause and Cause-Specific Mortality : A Large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 Ann Intern Med. 2022 May 31. doi: 10.7326/M21-2977.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35635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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