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有一种癌症让医生们谈之色变，患者几乎毫无生还希望。它就是绒毛膜癌（绒癌）——一种起源于妊娠滋养细胞、高度恶性的妇科肿瘤。每年全球约有8万女性面临它的威胁，在中国，它也曾是育龄女性的噩梦。然而，短短数十年间，这个“癌王”的命运被彻底改写，治愈率从不足10%飙升至90%以上。这场惊天逆转的主角不是手术刀，而是化疗药物。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场革命性的胜利，由两位身处地球两端的华裔医生，在几乎隔绝的年代里，各自独立完成，上演了一幕医学史上的“平行奇迹”。

地球两端的曙光——李敏求与宋鸿钊的孤勇探索

奇迹的缔造者，一位是远在美国的李敏求医生，一位是扎根北京的宋鸿钊院士。尽管身处不同国度，面临不同环境，但他们因同一种疾病和拯救生命的共同信念，踏上了相似的征途。

• 李敏求：被开除的“叛逆者”与首个化疗治愈案例

1956年，在美国国立癌症研究所（NCI），毕业于中国盛京医科大学的李敏求医生，遇到了一个濒死的年轻绒癌患者。面对咳血不止、生命垂危的患者，李敏求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尝试使用当时主要用于白血病的药物——甲氨蝶呤（MTX）。这一叶酸拮抗剂能干扰DNA合成。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位本被判定熬不过当晚的患者，第二天病情竟然稳定了！经过数月的持续治疗，她奇迹般康复，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通过化疗治愈的癌症患者。

然而，李敏求的坚持带来了争议。当患者肺部转移灶消失后，他敏锐地发现患者尿液中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并未转阴（当时使用非洲爪蟾生物检测法）。他坚信这意味着体内仍有微小残留病灶，必须继续化疗直至HCG转阴，否则极易复发。这违背了当时“肿瘤消失即停药”的常规。面对巨大压力和警告，李敏求选择了患者利益至上，坚持治疗。结果，他被所在的NCI开除了。但历史证明了他的正确——他治疗的绒癌患者大部分长期存活，而按常规停药的患者大多复发。他的坚持不仅挽救了无数生命，更开创了通过肿瘤标志物（HCG）指导治疗的新纪元。1972年，他与合作者Roy Hertz共同获得了医学界最高荣誉之一——拉斯克奖。遗憾的是，这位化疗治愈癌症的第一人，其贡献在很长时间内并未得到充分认知。

• 宋鸿钊：协和攻坚，从绝望中寻找希望

几乎在同一时期，太平洋彼岸的中国北京，协和医院的妇产科专家宋鸿钊教授（1994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也踏上了征服绒癌的艰难征程。面对手术和放疗效果极差的困境，宋鸿钊将目光投向了药物治疗。1958年，他开始尝试另一种抗代谢药物——6-巯基嘌呤（6-MP）。最初的道路同样布满荆棘：早期用药患者接连死亡。但宋鸿钊没有放弃，通过尸检，他发现肿瘤组织已出现坏死，这证明药物有效！他判断是剂量不足、起效太慢。于是，他顶着巨大的风险（包括后来特殊年代里“用病人做实验”的指责），大胆增加剂量、缩短疗程。

毒副作用的加剧是严峻挑战（感染、甚至死亡）。宋鸿钊亲自守在病房，细致观察，亲手做血常规，摸清了化疗后血象变化规律（如白细胞“U”形变化，血小板“V”形变化），找到了应对副作用的有效方法，显著提高了治疗安全性。当6-MP出现耐药时，他又成功引入5-氟尿嘧啶（5-FU），并创新性地将静脉注射改为缓慢静脉滴注，大大降低了毒性。随后，他不断优化方案，引入更生霉素（KSM）等药物，采用多药联合、交替策略，成功克服耐药。对于广泛转移的晚期患者，他开创了多途径给药（局部注射、动脉插管、鞘内注射），硬是将一批濒死的患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超越治愈——保留生育与制定国际标准

化疗成功挽救了生命，但宋鸿钊团队的探索并未止步。他们关注到了患者（多为年轻育龄女性）的生活质量。当时治疗需切除子宫，意味着永久丧失生育功能。宋鸿钊大胆提出保留子宫的设想，这在当时风险巨大、争议重重。他通过研究证实：绒癌无遗传性，化疗后卵巢功能可恢复，化疗药物对后代无明显致畸作用。在医患共同努力下，世界首例绒癌化疗后保留子宫并成功生育的健康婴儿在中国诞生！这一创举始于60年代，到80年代已积累超500例成功案例，震惊世界，开妇科恶性肿瘤保留生育功能治疗之先河。如今，这已成为绒癌治疗的标准选择之一。

宋鸿钊的另一项卓越贡献是创立了绒癌临床分期法（宋氏分期）。他通过大量临床病理研究，揭示了绒癌从子宫原发灶→宫旁/阴道→肺转移→全身转移的规律，据此划分I-IV期。这一分期直观、易记、符合疾病规律，在60年代提出后即被广泛接受，80年代被国际妇产科联盟（FIGO）采纳为国际标准，至今仍是滋养细胞肿瘤分期的基石。他提出的脑转移“瘤栓期-脑瘤期-脑疝期”发展规律及早期干预策略，至今仍是临床经典。

宋鸿钊团队的成就获得了国内外高度认可：1985年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同年宋鸿钊当选为国际滋养细胞疾病研究会（ISSTD）主席，并推动第四届国际滋养细胞肿瘤双年会在北京成功召开。协和医院妇产科也因此成为世界知名的滋养细胞肿瘤研究中心。

结语

绒癌从“绝症”变为“可治愈之症”，是人类抗癌史上的里程碑事件。李敏求与宋鸿钊，两位杰出的华裔医者，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凭借对科学的执着、对生命的敬畏和非凡的勇气，各自独立地证明了化疗可以根治癌症。他们的故事不仅是对医学进步的礼赞，更是对医者仁心的颂扬。在未来的抗癌之路上，他们的精神将继续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医者，不断探索、勇于创新，为更多患者带来生命的希望。

参考来源：

1.北京协和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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