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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ure:惊天“内幕”:你肠道里的“叛军”,竟是大脑炎症的幕后黑手?

来源 2025-06-27 12:09:27 医疗资讯

引言

在我们的身体里,有一条连接着“第二大脑”——肠道(gut)和真正大脑——中枢神经系统(central nervous system, CNS)的神秘通道,被称为“肠-脑轴”(gut-brain axis)。这条轴线上的信息交流,深刻影响着我们的情绪、认知甚至健康。然而,一个长期困扰着研究人员的谜题是:肠道里的亿万微生物大军,它们通常被限制在肠道内,是如何跨越遥远的距离,去影响那个受到严密保护、理应无菌的大脑圣殿的?它们又是如何在那里“兴风作浪”,引发神经炎症(neuroinflammation)的呢?

近日,《Nature》上的重磅研究“Gut inflammation promotes microbiota-specific CD4 T cell-mediated neuroinflammation”,为我们揭开了一个惊人的“作案”细节。研究人员通过一系列巧妙的实验,描绘了一幅令人震撼的图景:在肠道炎症的催化下,一些本应保卫肠道的免疫细胞,会“叛变”成为大脑的攻击者,上演一出由“肠道内乱”引发“大脑风暴”的惊险大片。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肠道和大脑的故事,更是一场关于免疫系统的“身份迷航”与“致命误判”的悬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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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一场由特定肠菌引发的“完美风暴”

故事的主角之一,是一种特殊的肠道共生菌——分节丝状菌(segmented filamentous bacteria, SFB)。这种细菌在小鼠肠道中以其独特的形态和强大的免疫刺激能力而闻名,尤其擅长诱导一类名为Tp7细胞CD4 T细胞亚群的产生。这些T细胞就像是专门针对SFB的“特种部队”。

为了探究这支“特种部队”是否具备“跨界作战”的能力,研究人员设计了一个经典的实验。他们将只识别SFB抗原的T细胞(通过一种名为TCR7B8的T细胞受体来识别),从经过基因工程改造的“工具鼠”体内分离出来,然后转移到一群特殊的“受体鼠”——Rag2基因敲除小鼠(Rag2-/- mice)体内。这种小鼠由于缺乏Rag2基因,自身无法产生功能性的T细胞和B细胞,相当于一个“免疫空白”的宿主。这为我们观察外来T细胞的行为,提供了一个纯净的舞台。

实验结果令人震惊。当这10万个SFB特异性T细胞进入Rag2-/-小鼠体内后,一场“完美风暴”被引爆了。首先,小鼠的肠道出现了明显的炎症迹象。研究人员检测了小鼠粪便中的脂质运载蛋白-2(lipocalin-2, LCN2)水平,这是一个衡量肠道炎症的灵敏生物标志物。结果显示,接受了T细胞转移的小鼠,其粪便LCN2水平急剧升高,从几乎检测不到的基线水平飙升至约40,000 pg/ml,而未经转移的对照组小鼠则安然无恙。这证明,这支源于肠道的“特种部队”在肠道内成功地发动了攻击。

但更关键的发现,发生在大脑。几乎所有接受了T细胞转移的小鼠,都出现了严重的神经系统症状,包括共济失调(ataxia,即运动不协调)和后肢蜷缩(hindlimb clasping)。它们的神经功能评分从健康的0分一路恶化,最终平均得分接近4分,部分小鼠甚至出现瘫痪。研究人员进一步利用荧光成像技术,追踪这些被转移的T细胞(它们被标记上了一种名为tdTomato的红色荧光蛋白)。结果,在大脑的实质区域(parenchyma),特别是在脑干(brainstem)、丘脑(thalamus)和小脑(cerebellum)等关键部位,清晰地看到了大量聚集的红色T细胞。它们甚至形成了密集的“细胞簇”(clusters),像一支支“敌后武工队”,已经深入大脑腹地。

这个现象的发生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肠道里必须有SFB的存在。如果研究人员在转移T细胞之前,先用氨苄青霉素(ampicillin)清除了受体小鼠肠道内的SFB,那么即使转移了同样数量的TCR7B8 T细胞,小鼠也不会出现任何神经症状,大脑中也几乎检测不到这些T细胞的踪迹。这一系列证据,如同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牢牢锁定了“嫌疑人”:在SFB存在的条件下,专门识别SFB的T细胞,不仅能在肠道引发炎症,还能迁移到大脑,直接导致神经损伤。

核心谜案:“脸盲”的免疫细胞与致命的身份误判

然而,新的问题随之而来。SFB是一种严格的厌氧菌,它根本无法在富含氧气的大脑中存活和繁殖。那么,这些T细胞千里迢迢地跑到大脑去,攻击的目标是谁呢?难道它们在大脑中发现了SFB的“残骸”或其释放的抗原吗?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研究人员引入了另一个关键角色:一种名为TCR1A2的T细胞。这种T细胞和TCR7B8一样,也是专门识别SFB的“特种部队”,它们甚至识别的是同一个SFB蛋白(SFB_003340)上几乎重叠的抗原片段,亲和力也相似。按理说,它们的“战斗力”应该不相上下。

可实验结果却出人意料。当研究人员将TCR1A2 T细胞转移到同样的Rag2-/-小鼠体内时,尽管这些小鼠也出现了肠道炎症,但它们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神经系统症状!大脑中也几乎没有TCR1A2 T细胞的浸润。

一边是能在大脑掀起腥风血雨的TCR7B8,另一边是只在肠道“安分守己”的TCR1A2。同样是靶向SFB,为何命运截然不同?研究人员提出了一个大胆而巧妙的假设:分子模拟(molecular mimicry)。这是一种免疫学现象,指的是微生物的某些抗原,在结构上与宿主自身的某些蛋白质非常相似,导致免疫系统在攻击微生物的同时,也错误地攻击了自身的组织,就像一个“脸盲”的警察错抓了长相相似的无辜路人。

TCR7B8会不会就是这样一个“脸盲”的警察?它在大脑中,是否看到了某个长得极像SFB抗原的“无辜路人”?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研究人员利用生物信息学工具,在小鼠自身的蛋白质数据库中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他们寻找那些氨基酸序列与TCR7B8识别的SFB抗原片段(FSGAVPNK)相似的宿主蛋白。经过筛选,他们找到了几个潜在的“嫌疑犯”,其中包括受体酪氨酸激酶ERBB2(receptor tyrosine kinase ERBB2)、滋养层蛋白TRO1(trophinin 1)和后期促进复合物亚基2 ANAPC2(anaphase-promoting complex subunit 2)等。这些蛋白都在中枢神经系统中有很高的表达。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对质”环节。研究人员在体外培养皿中,将这些宿主蛋白的“模拟肽段”与TCR7B8 T细胞共培养。结果令人兴奋:ERBB2、TRO1和ANAPC2的肽段,都成功地激活了TCR7B8 T细胞!这证明TCR7B8确实能够识别并攻击这些大脑自身的蛋白质。而当他们用同样的“模拟肽段”去刺激TCR1A2 T细胞时,奇迹没有发生。TCR1A2对所有这些宿主蛋白都无动于衷。真相大白!TCR7B8之所以能在大脑作乱,并非因为它能识别SFB,而是因为它发生了“身份识别错误”。它将在肠道里学到的“追捕SFB”的技能,错误地用在了大脑中长相相似的自身蛋白上,从而引发了一场致命的自身免疫攻击。

作案升级:肠道炎症如何为“叛军”打开通往大脑的“高速公路”?

我们已经知道,“叛变”的T细胞是如何在大脑中找到攻击目标的。但还有一个问题:它们最初是如何从肠道这个“训练营”跑到大脑这个“案发现场”的?仅仅是分子模拟就足够了吗?研究结果表明,事情没那么简单。肠道本身的炎症状态,似乎是为这些“叛军”T细胞打开通往大脑“高速公路”的关键钥匙。

研究人员比较了两种不同的T细胞转移模型。一种是之前提到的,转移高致病性的TCR7B8 T细胞;另一种是转移一群成分混杂的、以SFB特异性T细胞为主的普通T细胞(TCRbulk-Vβ14)。结果发现,虽然普通T细胞也能在Rag2-/-小鼠中引起肠道炎症,并且也有少量细胞进入大脑,但其引发的神经症状的严重程度,远不及TCR7B8 T细胞。这提示我们,光有肠道炎症和T细胞迁移是不够的,T细胞能否在大脑中被有效“再激活”(re-stimulated),才是决定神经损伤程度的关键。

那么,是不是任何形式的肠道炎症,都能为其他种类的肠道菌群特异性T细胞打开通往大脑的大门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研究人员转向了一种更接近人类疾病的模型——IL-10基因敲除小鼠(Il10-/- mice)。这种小鼠由于缺乏抑制炎症的关键细胞因子IL-10,会自发地产生慢性肠道炎症,类似于人类的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IBD)。研究人员给这些小鼠以及健康的野生型小鼠,通过管饲的方式,移植了来自健康人类的肠道菌群。

结果再次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移植了人类菌群的Il10-/-小鼠,由于其免疫缺陷,肠道发生了严重的炎症。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小鼠也像之前的TCR7B8转移小鼠一样,出现了共济失调等神经系统症状!相比之下,同样移植了人类菌群但肠道健康的野生型小鼠则安然无恙。研究人员在这些生病的Il10-/-小鼠的大脑中,发现了大量浸润的T细胞。通过高通量的T细胞受体测序(TCR sequencing),他们发现,大脑中T细胞的“身份指纹”,有相当一部分与肠道中的T细胞完全吻合。这证明了,在慢性肠道炎症的背景下,识别人类肠道菌群的T细胞,也同样发生了从肠道到大脑的迁移,并引发了神经炎症。

这条“高速公路”的分子基础是什么?研究人员聚焦于一个名为β7整合素(β7 integrin)的分子,它是T细胞归巢到肠道黏膜的关键“导航仪”。他们巧妙地设计了共转移实验:将带有正常β7整合素的TCR7B8 T细胞和缺乏β7整合素的TCR7B8 T细胞,以1:1的比例混合后,共同注入Rag2-/-小鼠体内。结果,在肠道中,几乎只能找到带有正常β7整合素的T细胞。更重要的是,在大脑和脊髓中,正常T细胞的数量也远超缺陷T细胞。这说明,T细胞要想到达大脑,似乎需要先在发炎的肠道里“打卡上班”,经过这里的“授权”和“增兵”,才能踏上前往中枢的征途。

所以,整个过程更像一个“肠-炎-脑”(gut-inflammation-brain)轴的联动:肠道炎症不仅是事件的背景,更是推动T细胞“跨界作案”的关键加速器。

双重打击:解密T细胞在大脑中搞破坏的“两板斧”

现在,“作案”的动机(分子模拟)和路径(肠道炎症)都已查明,那么这些T细胞在大脑中具体是如何搞破坏的呢?它们使用了什么“武器”?研究人员将目光锁定在了两个关键的信号分子上:IL-23受体(IL-23R)和粒细胞-巨噬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macrophage colony-stimulating factor, GM-CSF)。IL-23R是Tp7细胞接受激活信号、变得更具攻击性的重要“开关”。而GM-CSF则是T细胞分泌的一种细胞因子,能强力激活大脑中的“常驻警察”——小胶质细胞(microglia),诱发炎症。

他们再次运用了基因敲除技术,分别构建了在TCR7B8 T细胞上敲除IL-23R或GM-CSF(通过敲除其编码基因Csf2)的“工具鼠”。

当敲除了IL-23R的TCR7B8 T细胞被转移后,小鼠的神经症状发作被显著延迟了,但最终还是出现了,只是程度较轻。当敲除了GM-CSF的TCR7B8 T细胞被转移后,小鼠同样表现出显著延迟且较轻的神经症状。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当研究人员将同时敲除了IL-23R和GM-CSF的TCR7B8 T细胞转移到小鼠体内时,疾病被完全阻断了!

这个结果揭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TCR7B8 T细胞在大脑中搞破坏,靠的是“两板斧”!第一板斧:依赖于IL-23R的经典致病程序。第二板斧:不依赖于IL-23R,而是通过直接分泌GM-CSF来发挥作用。这两条通路互为补充,共同协作。只有同时砍掉这两板斧,才能彻底瓦解其破坏力。

而这些“武器”最终作用的靶点,正是大脑的小胶质细胞。研究人员发现,在生病小鼠的大脑T细胞浸润区域,小胶质细胞被大量激活。更有力地是,当他们使用一种名为PLX5622的抑制剂,来清除小鼠大脑中的小胶质细胞后,即便转移了致病性TCR7B8 T细胞,小鼠也不再发病。至此,整个“作案”链条被完整地描绘了出来:在肠道炎症的驱动下,能够“分子模拟”的TCR7B8 T细胞渗透进入大脑,通过IL-23R依赖和GM-CSF依赖的“双重打击”机制,激活小胶质细胞,最终导致了毁灭性的神经炎症。

这对我们理解疾病意味着什么?

这项研究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实验室里的小鼠。它为我们理解许多与“肠-脑轴”相关的人类疾病,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和潜在的机制解释。

例如,炎症性肠病(IBD)患者,常常伴有焦虑、抑郁、认知障碍甚至类似于多发性硬化(multiple sclerosis, MS)的神经系统并发症。过去我们认为这可能与营养不良或炎症因子的全身性影响有关,但这项研究告诉我们,这很可能是因为患者肠道中那些针对自身肠道菌群的T细胞,在肠道炎症的驱动下,直接“入侵”了中枢神经系统。

再比如,多发性硬化(MS)等自身免疫性神经系统疾病,其发病一直被认为与遗传和环境因素有关,而肠道菌群就是最重要的环境因素之一。这项工作生动地展示了,肠道菌群可以通过“分子模拟”的方式,训练出能够攻击大脑髓鞘(myelin)的T细胞,从而直接参与疾病的发生发展。

更有趣的是,研究还触及了一个前沿的临床问题——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CB)疗法。这是一种革命性的癌症疗法,通过“松开”T细胞的“刹车”,来增强其抗肿瘤能力。然而,它也常常引发严重的免疫相关不良事件,包括神经系统毒性。这项研究发现,在小鼠模型中,使用ICB疗法会急剧加重TCR7B8介导的神经炎症。这为理解ICB疗法的神经毒性副作用,提供了一个具体的细胞和分子机制。

总而言之,这项研究将肠道菌群、肠道炎症、免疫细胞和神经炎症这四个看似独立的元素,用一条坚实的证据链完美地串联了起来。它告诉我们,我们肠道里的微生物,远不止是消化食物的“帮工”,它们还是我们免疫系统的“陪练”和“教官”。在正常情况下,这种训练维持着我们的健康。但当肠道出现炎症,“防火墙”被削弱时,这些被肠道菌群训练出来的免疫细胞,就可能因为一场“致命的误会”,变成潜入大脑的“特洛伊木马”,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我们身体的内部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精彩。而理解这些“内幕”,正是我们最终战胜疾病的希望所在。

参考文献

White Z, Cabrera I, Mei L, Clevenger M, Ochoa-Raya A, Kapustka I, Dominguez JR, Zhou J, Koster KP, Anwar S, Wang Q, Ng C, Sagoshi S, Matsuo T, Jayawardena D, Kim SH, Kageyama T, Mitchell BJ, Rivera D, Dudeja PK, Lutz SE, Kim KW, Yoshii A, Chevrier N, Inoue M, Sano T. Gut inflammation promotes microbiota-specific CD4 T cell-mediated neuroinflammation. Nature. 2025 Jun 18. doi: 10.1038/s41586-025-09120-w.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40533562.

Tags: Nature:惊天“内幕”:你肠道里的“叛军”,竟是大脑炎症的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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