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

　　《北上》是一部内容与情势各领风流又有机融合的话剧。它让我们领略到了舞台艺术特有的魅力。

　　要说清楚这部话剧，可能先要从徐则臣的长篇小说《北上》说起。也许在多年今后，有人会将《北上》这部长篇小说读成一部汗青——关于中国大年夜运河的汗青。我们能想象，徐则臣在写这部长篇小说之前，做了多么具体的考察工作和野外查询拜访。那些写运河史的史学家们，也许付出的精力比徐则臣还要多。他们看了很多汗青记录、面对了很多有关运河的文物，然则徐则臣感应汗青的方法与史学家们大年夜不一样。他感应汗青的方法，是一个文学家的感应方法，与史学家们的兴趣点、关键点也不一样。

　　一部写小我经验的小说，也可以出现出丰富的、博大年夜的集体记忆；一部虚构的文学作品，也可以出现出坚弗成摧的汗青真实。这大年夜概是小说存在的来由之一。

　　话剧《北上》验证了“情势即内容”的论断。这是一部充斥情势感的话剧。它改变了我早年看《樱桃园》《茶馆》等话剧的记忆。一个舞台，在情势上变更万端，让人赞叹。扭转的舞台，或升或降的船——那船本身就富有情势感。在背景幕上渐渐降低的角色名字、灯光、布景、道具，舞台上的一切，莫不具有情势感。但不雅众爱好，因为这些都是“有意味的情势”。当那只饱经沧桑的船在舞台上渐渐上升，最终定格于空中时，一个词在我心中升起：永恒。小说是时光的艺术，戏剧是空间的艺术。一个有限的舞台空间，具有无穷的可能性。《北上》的“画面感”，是我小我话剧观赏经验中感触感染最为光鲜和深刻的。它数次让我想到了绘本：我写了簿子，而那个画家——当然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在完成插画时，毫不是对文字的解释，而是再创作。徐则臣的小说与话剧在舞台上的展示，异常像绘本中文字作者与画家的关系。那些画面，很多是徐则臣小说中并没有的，他只是写了一句，并无具象，但如今涌如今我们面前的倒是话剧中活泼的画面。

　　话剧《北上》剧照。尹雪峰摄

　　那么，话剧《北上》是否延续了小说表现的汗青精力呢？我认为是延续，并且很好地延续和发扬光大年夜了。杭州话剧艺术中间选择《北上》进行改编的原因，大年夜概个中也有这一点：作品的汗青感。剧中，从杭州到扬州，从扬州到淮安，从淮安到聊城再到通州，我们看到的既是船的航行路线，又是汗青演进的路线。小说深奥的汗青感，本来在文字里，如今在舞台上，在灯光里，在造型里，在表演中，相对于小说而言，“汗青”变得加倍直不雅。

　　从这个意义上讲，话剧《北上》已经不再是小说《北上》。

　　我们大年夜概都留意到了这部话剧别具一格的架构：它既有竖线，又有横线，既在早年，又在如今——早年与如今经常是在同一个时光内于舞台同一空间中进行的。它们彼此是自力的，但又是互相呼应的。

　　如许一种架构方法，也是吸纳了小说的构造。小说《北上》写的是一条蜿蜒中国南北的河。写河道，很轻易就会“顺流而下”，按河道的流淌方法，将作品搞成一条河的架构。顺时序、顺空间前后，这是瓜熟蒂落的事。但徐则臣打破了我们的猜测。小说时光从1901年一会儿跳到了2012年、2014年。当我们认为它要成为河道架构时，它又跳回到1901年，甚至溯流而上，到了1900年，最后又写到了2014年。恰是这种别出心裁的架构，让我们读出了汗青的千回百转、人世间的聚散悲欢。

　　记得2019年，原著小说《北上》研究会上，我曾说：“这种安排，是否有值得我们商量的意味呢？但至少构成了一种浏览的魅力。”加之论述人称的改变，我们不住地猜测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和前因后果，我们必定会有人世无常却有常的感慨与对命运的哲学思虑。

　　平日，我们会说，小说是一门说事的艺术，哲学是一门说理的艺术。但，我另有看法：小说完全可以说理，关键不在于说，而在于怎么说。小说本就应当给人“理”：人生的理，生活的理，事物的理，寰宇的理。小说《北上》离不开这些天然流淌在字里行间的理。书中有很多出色的富有哲理的句子，它们瓜熟蒂落地镶嵌在行文中，使这部小说变得厚重、富有力度，还闪烁着聪明的光线。

　　话剧与平日的小说比拟，它不仅是说事的，照样说理的，并且后者有时比前者更重要。在话剧《北上》中，我们已经充分领略到了这一点：四周一片寂静，浩瀚人物似乎都处于静止状况，而只有一个演员富有感染力的长段独白，有力地动撼着不雅众的心灵。

　　话剧的说理会使剧场覆盖着理性的光线，而在“肯定之否定”的两边对立中，那“理”就像反复打磨的剑，越来越亮，越来越锋利，成果就是不雅众被“理”驯服。而舞台独白，其实也是在“肯定之否定”中进行的，我们在话剧《北上》中完全可以感触感染到这一点。说理之所以极富感染力，还因为它的说理老是与情接洽在一路的——无论是小说照样话剧，其实都与情有关。

　　不雅看话剧《北上》，我领略到了肃静。所有演员表演的卖力，包含那些负责灯光、舞美等人员的卖力，让人寂然起敬。等待日后，话剧《北上》经由进一步修改、润饰，成为中国现代戏剧史上一部具有经典性的作品。

　　（作者为北京大年夜学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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