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食管癌是常见的消化道肿瘤，全世界每年约有30万人死于食管癌。我国是世界上食管癌高发地区之一，每年平均病死约15万人。

【医悦汇】对话大咖栏目有幸邀请到河南科技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贾瑞诺教授，深入探讨食管癌的发病与诊疗现状，以及面临的挑战。此外还分享了其团队在食管癌治疗领域的突破性研究，包括简化化疗方案的探索、保器官治疗理念的实践、免疫治疗的最新进展以及口腔微生态与食管癌关系研究中的创新成果。

医悦汇：请您简要介绍一下食管癌的发病与诊疗现状，目前还面临哪些挑战？

贾瑞诺教授：食管癌在中国是一种发病率和死亡率都很高的恶性肿瘤，但近两年来，无论是发病率还是死亡率都有所下降，相较于2020年减少了约10万例。这一进展得益于中国学者在食管癌研究领域的不懈努力和取得的成果。

其中，我们团队今年5月在JCO发表了一篇关于食管癌的研究文章，CRTCOESC研究自2014年启动，经过10年的努力才得以发表，过程充满挑战。研究共纳入了246例局部晚期食管鳞癌患者，我们采用了简化的治疗思路，对比了单药卡培他滨治疗与标准治疗方案[（奥沙利铂(XELOX）+卡培他滨方案；顺铂（PF）+氟尿嘧啶]，旨在探究在保持疗效的同时，是否能进一步减少治疗的毒副作用。

研究结果显示，单药卡培他滨与双药方案在疗效上没有显著差异，但在三级以上不良事件的发生率上，单药方案明显低于双药方案，下降了36%。这表明对于中国患者而言，单药卡培他滨可能已经足够，因为它简便、口服、经济且安全，患者甚至无需住院，在门诊即可完成局部晚期食管癌的根治性同步化疗。这一研究成果不仅引人注目，也因其实用性和创新性在媒体上获得了广泛关注。

医悦汇：为什么您会选择探索单药卡陪他滨治疗方案用于食管癌的治疗？ 

贾瑞诺教授：自RTOG 8501研究确定以来，食管癌的根治性化疗标准方案一直是五氟尿嘧啶联合顺铂，即PF方案。然而，这一方案在中国的大多数医疗机构中难以广泛应用，因为它可能导致严重的不良反应，如骨髓抑制、口腔炎、黏膜炎和放射性食管炎等。

普遍认为，中国患者与西方患者存在体质差异，加之中国食管癌主要是鳞状细胞癌，而西方则以腺癌为主，这两种疾病在生物学行为上有所不同。此外，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以淀粉类食物为主，而西方则以肉蛋奶为主，这些差异可能导致中国患者对PF方案的耐受性较差。

因此，我们采用了卡培他滨替代五氟尿嘧啶，因为卡培他滨是氟尿嘧啶的前药，在体内经过代谢转化为五氟尿嘧啶，同时减少了毒副作用，具有靶向化疗的特点。我们还用奥沙利铂替代顺铂，以降低毒副作用。在这项研究中，我们探索了单药卡培他滨、希拉克斯方案和PF方案的效果，结果令人鼓舞，尤其是卡培他滨方案达到了预期的良好效果。

这项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采用了减法思维，通过简化治疗方案，旨在减少毒副作用，同时保持治疗效果，这对于中国患者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进步。

医悦汇：对于优化食管癌的后续治疗，您有什么规划？

贾瑞诺教授：对于未来食管癌的优化治疗，我们的规划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方向，即保器官理念。近两年，有学者提出是否可以对食管癌实施保器官治疗。

食管是食物的运输通道，上接口腔下接胃。在传统的食管癌根治术中，通常需要切除包含肿瘤的食管段，以及肿瘤上下各5公分的组织，切除的食管长度总共可能超过15公分，这意味着几乎整个食管被移除。之后，胃会被改造并拉升到胸腔，形成胸腔胃，这种手术可能会降低患者的生活质量。因此，有学者提出，是否可以采用保器官的方式进行根治性治疗，例如通过同步放化疗，如果患者达到完全缓解，则可以免除手术，只在后续出现问题时进行补救性手术。

我们的团队自2016年起就开始进行相关研究，开展了一项全国多中心的Ⅲ期随机对照研究，比较新辅助化疗加手术与根治性化疗的效果，以探讨是否可以用根治性化疗替代手术。

目前，这项研究仍在进行中，尚未结束。预期结果显示，不同亚型的食管癌可能适合不同的治疗方法，一些亚型可能更适合手术，而另一些可能更适合通过化疗治疗。这将依据肿瘤的分期来决定，比如ⅠB期、Ⅱ期、ⅡA期、ⅡB期、ⅢA期和ⅢB期可能更适合手术，而其他期别可能更适合保器官治疗。希望这项研究能很快为我们提供更明确的答案。

医悦汇：目前，在食管癌领域，有哪些比较有前景的治疗手段？

贾瑞诺教授：在食管癌领域，靶向治疗进展相对缓慢，因为难以识别出真正有效的驱动基因。然而，免疫治疗的出现为食管癌治疗带来了新的希望，其发展迅速，已经从后线治疗逐渐成为一线治疗的选择，并且正在探索新辅助治疗和根治性治疗的可能性。

此外，一些新的药物在研究中已经显示出希望。例如，我们正在进行的研究中，一些ADC系列药物，它们针对特定的受体和配体靶点，已经取得了积极的疗效。未来，我认为食管癌的靶向治疗将更多地采用联合治疗模式，这可能包括ADC系列药物和免疫治疗的结合。这种联合治疗有望与根治性治疗更好地整合，推动治疗向前发展。

目前，我们也在开展一项名为“CACA研究”，探索免疫治疗、放疗以及单药卡培他滨联合治疗局部复发食管癌的效果。这项研究的理论基础是免疫治疗和放疗能够相互增敏并发挥协同作用。鉴于目前对于局部复发食管癌缺乏统一的治疗标准，我们希望通过这项研究为患者创造更多根治性治疗的机会。

医悦汇：食管癌该如何预防？您有哪些创新成果和探索？

贾瑞诺教授：预防食管癌至关重要，自建国初期，我们就在高发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和干预工作。例如，我们发现这些地区居民普遍缺乏维生素B，因此在食盐中添加核黄素（维生素B2）以降低食管癌的发病率。我们还提出，高温食物是食管癌的一个高危致病因素，并建议居民避免食用过热的食物。此外，酸菜中的亚硝酸盐和遗传因素也是食管癌的危险因素。

最近，我们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即口腔微生态与食管癌的发生密切相关。我们的团队原创性地发现牙龈卟啉单胞杆菌（Porphyromonas gingivalis，简称PG）与食管癌的发生有关，并且食管癌患者的愈后生存情况也与这种细菌的感染有关。PG是一种牙周病的致病菌，最早发现与阿尔茨海默病和冠心病有关，它能寄生在细胞内并引起细胞恶性转变。我们首次发现它与食管癌有关，这提示我们预防食管癌不仅要关注饮食习惯和家族史，还要重视口腔卫生。

因此，我们提倡保持良好的口腔卫生，特别是对于有口臭的成年人，因为细菌会产生口臭。我们团队发明了一种简单的快速检测方法，通过试纸条检测PG。如果检测结果为阳性，首先要注意日常清洁，三餐后漱口，并使用具有治疗作用的漱口液。其次，应到牙科门诊进行超声波洁牙，因为一般的刷牙很难清除牙周附近的细菌生物膜。口服抗生素也难以达到治疗效果，因此洁牙是必要的。

此外，我们还发明了一种牙龈贴，通过生物微针作用刺破PG生物膜，将抗生素缓释释放进去，以清除细菌。还要定期进行洁牙，比如每三个月洁牙一次，以维护食管健康。因为细菌会在家庭成员之间传播，所以我们建议全家人都重视口腔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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